老房子里的粥味記憶

我蜷在八平米出租屋里發高燒時，聞到了小米粥的香味。米油混著棗香從門縫鉆進來，勾得胃袋抽搐。這是我來北京打工的第三個月。

我沒敢接。上回房東催租，這老太太可是拎著搟面杖幫我把人罵走的。

那之后，我總在加完夜班回來看見門把手上掛著塑料袋。有時是擠成團的韭菜盒子，有時是鋁飯盒盛的酸菜粉，保溫杯里永遠灌著滾燙的綠豆湯。

直到那個暴雨夜，我在急診室撞見張阿姨。她渾身透濕抱著個鹽水瓶，護士正給她包扎手上的燙傷。

我這才知道，鹽水瓶是她癌癥去世的閨女用過的。十五年前，二十歲的姑娘倒在協和醫院走廊，手里還攥著沒來及給病友送去的熱水袋。

現在張阿姨的老年機里存著整棟樓租戶的電話。"301小趙胃寒，302小劉痛經，303剛搬來的姑娘低血糖..."她拿鉛筆頭在掛歷上做標記，比醫院護工還仔細。

如今我的新住處門把手上，也開始掛紅棗姜茶了。樓下快遞小哥說他崴腳那天，收到瓶貼著暖寶寶的跌打藥酒。

對了，張阿姨的老年機最近總占線。她說又認了個干閨女，在301戶送外賣的姑娘，低血糖暈過兩回了。

人間自有真情在。

(責任編輯：佚名)